双眼盯着天边的繁星,如同喃喃自语。
她好像真的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奶奶到底是什么人?
“行啦,你走吧。”
她似乎仍想对我说些什么。只是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兀自对我一摆手。
“奶奶,早些休息。”
我看了她一会儿,转身踏上通进塔楼的阶梯。
“还有,瞭望台是禁止学员入内,你明天把检讨交过来。”
我脚下一歪,差点没直接滚下去。
............
回到宿舍,我立刻换了睡衣躺上床,闭着眼睛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脑袋里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冒出来,满心都是特蕾莎、神明、新的深渊、还有山特尔堡的事,直到很晚才逐渐入眠。
第二天清晨,我理所当然要赖床。
“佩伊洛——!”
“别吵我...”
“你不要再睡啦,快醒醒!”
“马上就醒...”
“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马上有深渊课啊,我们就快要迟到了!”
“啊呜...我的,一只眼睛...已经醒了...再五分钟...”
“五分钟五分钟!你已经说了四遍五分钟!”
“......”
咯铛,咯铛。
迷迷糊糊间,我听见莎拉踩着床铺架边的扶梯...她好像爬上了我的床。
走开...不要你过来...
包裹在被子里的小小一团,警觉起来便缩的更小了。
“快起来!”
呯,呯!
名叫莎拉的少女满脸焦急,隔着被子连摇带拍。被子里的小人儿发出一阵呜咽,随后有只白皙的胳膊伸出来,小手五指张开,胡乱地挥舞着,“piapia”几声打在莎拉的右臂上。
“让我睡!让我睡...”
莎拉被打的呲牙咧嘴,拧着眉头喊道:“你去不去上课了!”
“想请假...”
深渊课,感觉没什么要学的...嗯...他们都还没我知道的多...
我在被子里轻轻蠕动几下,半眯的眼帘逐渐再次合上,准备进入梦乡却陡然感到浑身一凉,刺眼的光线随之袭来。
“看招!”
咯吱咯吱——
“噗哈哈哈——!!停,莎拉停下!我、我不睡啦!别、哈哈哈,别这样——”
太赖皮了,又挠我痒痒...
莎拉几乎整个人都扑在了我身上,双手伸到我的腋下,针对弱点发起极其迅猛的攻势。我哪里还会有半分睡意,只能拼命夹紧胳膊,身体向墙角不住蜷缩,竭力挣扎着想要躲过可怕的要害攻击,上半身猛地向后一仰——
咚!
脑袋磕到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呜!”
“啊!”
我忍不住一声悲鸣,小脸马上变了色。莎拉也面色紧张地慌忙凑上前来,将手伸向我的后脑勺,轻轻地揉着。
“痛不痛啊?”
“不痛...”
口中这样说着,可我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脑袋里一直“嗡嗡嗡”的响个不停,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消去。
“对不起哦。”
...说句对不起就完了?
哪能那么简单!
“莎拉。”
“嗯?”
“休息日,再给我带、好吃的。”
“好。”
我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还有些困,可这一撞我算是完全清醒了。
“啊呜——~”
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我一面将莎拉赶下去,一面把褪上腰间的睡裙裙摆扯下去,再手脚并用着爬下床,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我起床了...然后要干什么?
下意识地向莎拉投去视线,然后眨巴眨巴眼睛。
“穿衣服啊!还要我服侍你吗?大小姐!”
莎拉被我气的直翻白眼。
“...哦。”
我轻应一声,脑瓜转了一秒,有些稀里糊涂的朝衣柜走过去,边走边脱掉身上的睡裙。
“呀!”
站在窗前的索菲亚一声惊呼。她本来都已经把窗户打开一半了,看见我后又“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佩伊洛,你睡傻了吗!”
诶?为什么骂我...
刚刚打开衣柜,正要在里面挑挑拣拣的我,闻言有些疑惑地转过头。
“光溜溜的是在表演什么精彩演绎吗?还是在向大家展示你那对贫瘠的小可怜?”
嗯...?
我缓缓低头看去。
入目白花花的一片,以及胸前那对如小荷露角般的小乳鸽,顶端的一点嫣红...啊,胸衣。胸衣还在床上扔着。
“呀!”
反应过来的我连忙捂住胸口,脸瞬间发烫的厉害。
“窗户都关了,你护什么?快穿衣服啊!”
...窗户关上就不能护了吗?
谁知道你们三个在想什么!
我干脆利索地取出校服,直接从头上往下套。歪歪扭扭的穿上,又跑回床边抓起胸衣——
“快走吧,那玩意儿你戴不戴都行!”
“你放屁!”
我马上就恼了,满腔怒火地朝莎拉瞪上一眼,紧蹙着眉头将手伸到衣服下,绕到后背一阵悉悉索索...奇怪,卡扣呢...
“笨成这样还骂人...”
莎拉快步走到我的身后,将衣服猛地撩起来,抓住胸衣带稍稍一拉,我马上感到胸前紧绷起来。
“噗。”
咔哒一声扣上。
“你轻点啊!”
我是不是长大了一点...?
“谁让你这么慢。”
莎拉倒是没怎么在意,拖着我的手又将我拽到洗漱间,又是接水又是递毛巾的,简直就像个合格的老妈子。
快速收拾干净后,我们俩拿着书就开始往教室奔。
“要是迟到,我就不给你带东西吃了!”
“呃...”
好在没有迟到。
非常幸运的,我们前脚刚踏进教室,老师就跟在后面进来了。
第四十二章 来接你
我和莎拉走到后排,刚找个角落坐下,就看见深渊学课的新老师已然踏上前方的石台。
“咳咳。”
那是一名雪鬓霜鬟的老者,穿在身上的淡金长袍依旧是那么令我似曾相识。
“首先呢,能站在王立学院的课堂,为你们教授深渊学这门课程,我深感荣幸。”
略带官腔的话,加上他颤巍巍的语调,与其说是神职人员,听起来倒更像那种严肃古板的老学者。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可同时,我又感到深深的不幸...原因我想你们都会明白。如果可以,我并不想以这样的方式,代替已经回归神明怀抱的她,站在王立学院深渊课的课堂,就此面对你们...”
我百无聊赖地盯着他布满褶皱的脸,片晌之后才终于想起来他是谁。
这个老头,不就是圣扎耶里大教堂的主教吗?主持过葬礼仪式的那位...
老者讲话的语速很慢,絮絮叨叨说了一连串无关紧要的话,不苟言笑又一板一眼的模样着实令我感到无趣。
许久之后,等到学员们的不耐烦都全都写在脸上的时候,他才慢慢进入正题。
“请你们把手里的课本翻开,我们来看第28页。”
“啊——呜~”
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眨巴着眼睛,按老者的要求打开书,随意撇上一眼。
书的左侧页写道:
[
暴食深渊。
公历1184年5月出现于瓦伦帝国库狄莱洛镇,镇外断崖深处。
它是为数不多的,出现前毫无征兆的深渊之一。也因此导致了瓦伦帝国几日内连毁三城,数万平民不幸丧生,是极其强大而可怕的怪物。
在那场被称为‘瓦伦之难’的灾祸中,神圣教会敬爱的尼禄枢机主教,联合诡兵之王斯卡利杰、银色闪光卡洛斯、琥珀之眼玛蒂娜、水星奥丽薇亚、重剑洛里克在内五名教宗骑士,与怪物展开了惊心动魄的激烈鏖战。最终以琥珀之眼玛蒂娜、重剑洛里克的牺牲为代价,堪堪将其斩杀于寒冬之城外野。伟大的英雄将值得我们永远铭记...
]
后面赞颂连篇的内容,我不想再看下去。
视线望向右页,只见上面画着一直浑身缠绕着黑烟,大抵像是...一头牛还是狮子?总之根本看不清面目的怪物。
这个是暴食深渊...?
看了一会儿,我有些失笑的摇摇头。
这画的是什么啊...果然他们根本就没见过深渊吧。
“佩伊洛。”
坐在身边的莎拉小声叫我。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老师讲的,感觉就像是在照本宣科一样,让人听不进去...”
嗯?
我这才稍稍抬起头,注意听那个老头在说什么。
“...深渊的名字,最初是由神圣教会第11代教宗大人命名而来。对于那些毫无理性的怪物来说,这是再适合不过的称呼。我们都清楚它的可怕之处,其中暴食深渊更是凶名赫赫。好在神圣教会反应及时,尼禄大人号令诸位人类的英雄,舍命将其击杀。我们要永远铭记他们,铭记教会的勇士,铭记那令人悲伤、又伟大的时刻...”
啊...的确是。
像催眠曲一样让人昏昏欲睡。
“老师!”
有学员打断了老者的话。
“请说。”
“您见过深渊吗?”
“呃...这个...”
“什么啊,原来您没见过那些怪物。”
“...我的确是没见过,可我认识几名你们耳熟能详的英雄,特蕾莎修女我也是相当熟悉的...”
“哈——”
轻叹一口气,我将脑袋扭向旁侧巨大的拱门落窗,脑中不自觉地回想起,我第一次来到这间教室,第一次上这门学课的时候。
那个时候,满头银发的修女,就站在现在老者所在的位置,距我仅有咫尺之距。
她把课本高举手中,她告诉我们说:书本里没有怪物,仅仅只是笔墨。
她给我们看了琥珀之眼的教宗骑士徽章,和我们讲了她的事,因为她们是朋友。
那其中所有的真情流露,哪怕是现在回想起来,我也不觉得她是在作假。
我想,特蕾莎也不必拿这种事来作假。
[我希望你们能在接下来的课程里,找到属于自己要走的路,把它走直了。今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后悔,不要回头。]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最终却与我兵刃相向,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化身成为最可怖的怪兽。
那...当初这句让我记忆尤深的话,你究竟是要告诉我们什么,或者只是在提醒你自己?
不使用信仰之力,不愿意教授神学。一个被神明抛弃,或者抛弃神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