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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芙蕾雅的海风依旧吹拂 6.小羽毛:李师师,坏女人.

    此言一出,那游侠儿细细想来却是不由难以反驳。

    这苏大家的琴技之高超,但凡在座便都会不由自主的放下酒杯,停止交谈,甚至脑内的思维都会不由自主的放空放松,不自觉的联想着平日里做梦都无法幻想出的美妙光景,让人身临其境,为之沉溺。

    需待到余音散尽,这满堂听众才能自其中挣脱而出,恢复到之前那一番热闹景象。

    这也是为何每次苏大家弹罢便走,无人能拦的真正理由,便连那余音都能让人怔神良久,又有何人能在其走之后,依旧撒泼耍赖,唐突佳人?

    此乃镇安坊,基本能来的不是文人雅士,王子皇孙,便是那些在江湖之上多有盛名的游侠,所有人在各自的圈子里都有些地位,若是做了蠢事,叫人传了出去,可不比那些光脚的人那样可以做到毫不在乎。

    何况,男人的普遍心理便是不愿在优秀的女性面前表露丑态。

    若是那苏大家还在,婉言劝留或是以千金添加时长都不失为一种方法。

    但要是走了,便又是两说。

    李暮望着这厮依旧纠结的模样,一副玫瑰带刺的感慨之感,以这般口吻继续编造道:

    “你想啊,苏大家的琴能让人沉溺至无法自拔,不能自己。”

    “这种情形下,别提那赤鸢仙人所传的上乘武学,便是用着那流落凡间的残本炁决,也足够将人头齐齐割下。”

    “要是但凡习得了稍微高明的手法,便是以琴音拨乱心弦,让人把持不住心中恶猿,直接血液逆流而亡也非说笑啊。”

    游侠儿随着这人的话语不自觉的联想到那般画面,不由打了个冷颤。

    这番话若是放在另一个场景下,显然是怎么听都不靠谱。

    可在自己亲身经历过末那识渲染的琴音之后,代入感便极为强烈。

    他却是信了八/九分,叹息道:

    “美人带刺,倒是有缘无分。”

    李暮眼珠一转,知晓此人上钩了,于是当下便放出鱼饵,凑近那人,低声说道:

    “哎,这位小哥,这倒也未必。”

    “你想这苏大家自及笄之年才入这红尘滚滚,最先接触的还都是处于风月场所的姑娘们,心思纯净得很啊。”

    “你仔细再想想,苏大家虽是身怀绝技,但李大家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都能将之拐来,足够说明很多问题啦。”

    游侠暗自颔首,仔细听闻这人继续往下编造的故事以及逻辑,却是觉得极有道理,他又是一怔,察觉到其言下之意,问道:

    “哦,拐来?何出此言。”

    李暮又是用酒壶将杯中斟满,抿了一口,悄声道:

    “听闻那李大家最初也与之不相识,就仅靠三言两语便将之拐回了镇安坊这般风月场所,你说这正常人家的姑娘,若非家道中落,不得如此,又岂会来此?”

    “苏大家倒好,刚一出世便遇到了李大家,这不就着了道?红尘练心的法子多去了,何必到这风月之地?可她偏生来了,足可见其阅历浅薄,怕是毫无防人之心啊。”

    游侠儿听闻,先是被这分析下来的层层逻辑为之意动,又是一阵不悦。

    这厮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就好像我能瞅着人家的纯真无知,懵懂可骗,去进行卑鄙无耻的诱拐哄骗一般。

    于是,他眯着眼看向对方在桌下微微搓动的手指,曲指微弹便是有一两银子落入了那人的手中,轻咳了一声,先是望了眼四周,才低语道:

    “兄台何出此言?”

    李暮搓了搓掌间的银子,劲力微发,却是验明了真假。

    他暗叹一声这钱真好赚,便进入了谈话的收尾阶段,一副更为谨慎的模样,与耳畔处说道:

    “此事传入你耳中,切记不可转告他人。”

    游侠正色道:

    “这是当然,我刘云天最是诚实守信,在江湖人称流云快刀,薄有名声,自是做不到将此事传入他人之耳的下作之事。”

    李暮闻言,眸中流露出了一丝让人产生虚荣的讶异,面色上恰到好处的表现出极力压抑下的崇敬,不由拱手叹息说道:

    “原来是你就是流云快刀,刘云天。”

    “此等仁义少侠自是会恪守约定,那我便放心了。”

    两人一番客套,便是勾肩搭背,开始互通有无。

    “传闻那苏大家来出门派红尘历练之际,遇到了妖兽作祟,一番艰险之下,竟是把门派给予的盘缠和记载着外界常识与诸多事项的书籍给丢了。”

    “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几乎没多久便是被李大家拐回了镇安坊。”

    “但关键的地方在于这中间的部分,你可知为何苏大家会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镇安坊?”

    “哪怕最初不知晓这是何地,这几天待下,也应当有所耳闻了才是。”

    “其中关窍,看似简单,但若不将之点破,这偌大一座京城怕也是无人能有缘知晓啊。”

    刘云天暗自颔首,说道:

    “哦?可请兄台细细说来?”

    李暮微微摆手,眼珠子则朝着桌面的空荡转了几圈,又抿了口酒,砸吧了一下嘴皮子,貌似无意般叹息说道:

    “这酒怎么没味啊。”

    刘云天闻弦音知雅意,立即让店家上了盘白切牛肉,内心暗骂无耻,面上则豪爽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道:

    “哈哈哈哈,我们江湖中人便是该喝酒吃肉,兄台却是提醒我了。”

    “来,我自罚三杯。”

    李暮夹着牛肉放入嘴里,方才慢条斯理勾着他的肩膀,悄声说道:

    “哎,少侠太过客气。”

    “请听我细细道来,你可知那苏大家其实也不知如何自红尘间进行练心?”

    刘云天还未出言质疑,那人便出言解释,听得他暗暗点头。

    “你想她门派长辈定是把这一环也归于了红尘练心的一部分当做考验,自然是要她自己去思量如何于这红尘滚滚,练就明镜止水之心。”

    “那李花魁为了用她的琴技给镇安坊拉住更多的客源,求个财源滚滚,便出为苏大家出了个歪主意。”

    “说是这红尘练心,想要出世必先入世,想要看破必先陷入迷障,但这些都过于耗费时间,可谓真当是要用岁月磨出那明镜止水之心,太过艰难。”

    “不如学那民俗小说里的俗套法子,以男女之情暗合天道,先缠情丝再斩情丝,不费时不费力,指不定就成了呢?”

    “苏大家一时无处可去,其年纪尚小,主见也无,便先是应了下来。”

    “刘少侠,我瞧你身形魁梧,面容俊朗,又使着一手好刀法,炼炁有成,更在江湖负有盛名,是难得的少年英才,和那苏大家实在太过般配,谁人见到不夸赞一句,舍你其谁?”

    正当游侠儿被夸得飘飘然之际,李暮低声说道:

    “你若是再加十两,我陈子年以性命发誓,不仅将那苏大家的喜好告知,还不传与二人,如何?”

    刘云天瞥了眼桌上不知何时已然空掉大半的牛肉,以及那厮怀中的一两银子,深知了什么叫做沉没成本太大,难以抽身,心下暗自动摇,觉得这比买卖实在亏不到哪里去。

    此刻,那人拽住时机,开始熟练的劝诱:

    “少侠,你可想好啦,这可是最好的机会。”

    “我陈子年的这消息可是亲自从这镇安坊的姑娘里偷听到的,但那也是人家一时嘴快,后续便怎么也不肯说了,若不是我略施小计,只怕如今也与你一样对苏大家一无所知。”

    “当下知晓的人可真当寥寥无几,你若不把握好机会,待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出手了,别论他们是否能成,你都再无机会咯。”

    刘云天闻言不再犹豫,默默解开钱袋,暗用巧劲将银子甩进了那人的衣袖当中。

    只见李暮顺着力道微微振袖,便缓和了那份力道,化解了对方的试探和微微不满,面带微笑的于对方耳畔处一阵低语,过上一会儿后,便见这位少侠喜上眉梢地走出了镇安坊,却不知是前往何方了。

    李暮于袖中把握着新骗来的这十一两银子,慢条斯理的嚼着牛肉,暗叹一声,美色真当误人,这般低劣的法子都能在这几天百试不爽,随随便便就将听曲的钱给赚回来了,甚至互相折算之下,还有所盈余。

    还好他自认是与那位大家距离太远,以致于觉得高不可攀,生不出几分念想,反倒是能利用这不知从何处流传至二道贩子耳中的流言,开始改善改善生活,每次进来听曲都是变相白嫖,好不自在。

    李暮一边得意的想着,一边吃着牛肉喝着酒,却又开始打量这附近是否还有好骗的江湖游客,来挣下周的酒钱。

    ...

    ...

    此处也唤作镇安坊,却无关乎那处酒楼,而是较为一处私密庭院。

    如今这处庭院内的一道阁子里,窗边摆着书桌,架上有几卷古书,窗外能窥见几丛竹子,随着微风拂过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婆娑。

    那人沉默的走至床沿,褪去那身衣裙,换上一袭纯白的汉服,将发间的饰品拽下,使得青丝垂落至背脊,任由之在吹拂的风流内晃动微旋。

    苏青安迈入后堂,他望着少女窈窕的背影,遵从着空壳内仅存的欲求,陈述道:

    “弹完了,给我报酬。”

    李师师瞅着手中的书卷,朝冒着热气的锅内撒上其内所言的配料,认真道:

    “苏苏听话,这汤底很快便熬好啦。”

    少年闻言沉默不语,他坐于外侧的桌面上之旁,等待那人的日常喂食。

    那双漆黑的眼眸低垂,其内缓缓趋于空洞,失去焦距。

    对于目前的苏青安来说,似乎进行思考都是一件没有意义也难以做到的事情。

    除却遵从着人体的机制,去满足饥饿外,唯一的欲望为何呢?

    【未知基因觉醒度:0%】

    阿特洛波斯的面板映入眼帘,似在缓缓告知着如今自己应当去做的事情。

    而想要将这个数据推进半分,纯粹蜗居在这一处镇安坊,显然仅是浪费时间罢了。

    但即使明白着这个事实,自己也无法对之产生行动的欲望。

    觉醒度满值之后,便会发生什么,会得到什么,会拥有什么样的改变。

    关于这些问题,他的脑内似乎有着呼之欲出却又像是雾里看花般的朦胧答案。

    可无所谓。

    就好似如今的少年能明白自己如今所行之事,并不能被常规男性所能随意接受。

    但情感都剥离殆尽,沦为空无的前提下,失去羞耻心与荣辱感的他,自然不会去在乎自己是否应当在青楼里男扮女装,给人弹琴卖艺。

    对于现在的苏青安来说,弹琴的意义无非是与李师师进行等价交换。

    这似乎是人格的残留,亦或说以往的那个他所余下的灰烬所拥有的不变特质,与容易心软和温柔似乎并于一处,成为了拼图的一部分。

    以前的自己大约喜欢等价交换的立场,这会让自己不由得觉得安心。

    “去...崩坏兽...找...华......李...师...师......坏女人。”

    少年涣散的眼眸内有微弱的光辉一掠而过,若是他能观察到此刻自己的意识海,便能看见一枚小羽毛游弋在其内,有气无力地蹦跶了一会儿,似乎是想要触及到什么,可最终却还是可怜兮兮的无疾而终。

    苏青安的末那识被封死在了自我的躯壳之内,目前若是其本人愿意倒是能做到自我窥探,乃至迈入灵魂殿堂。

    可终究还是比以往多了一层隔膜。

    再加之在失去了主动进入其中的习惯,导致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听到的声音源自何方。

    另一方面,对于刚刚醒来不久的苏暮汐来说。

    如今的境遇简直是灾难。

    她通过记录能明白小苏再次经历了一次重启,通过最近的观测和理解到的信息进行分析,再对照以往自符华那里留存的记录,就可以很鲜明的发现一件事情。

    目前的朝代里,赤鸢仙人依旧处于完美的全盛时期。

    既没像几百年后收徒被背刺导致失去了不死之身,也没像此后那般顽固不化,稍许能算还留存着自我的人性。

    若是按照以往的重启经验,苏青安只要坚持着斩妖除魔的道路便能自然与那位仙人进行相会,彼时无论是否能再续前缘,都有了零星的希望。

    假设自己再将留存的记录对之进行覆盖于传输,那便更是如此。

    可如今以燃尽自己一切为代价,拨动灵魂天平的少年,却处于空壳与残骸的状态。

    若是说前文明的符华初见到苏青安时会忍不住被那份记录的渲染,导致产生本该不属于自身的情绪与情感。

    那现在的苏青安便是亲眼见到了那位自己所爱之人,也不会产生任何波澜与情绪。

    因为......

    这份情感,在灵魂天平的筹码计算方式之内甚至比升维生命的本质更具备价值。

    而意味着什么,也便无需多言。

    那位不知名的伟岸神明确实以另一个纬度的力量,将少年的痕迹与概念强制回溯,按照【念】与灵魂生命的特性,理论上他迟早会恢复最初的状态。

    但苏暮汐清楚,灵魂生命与人类之间的寿命存在着极为恐怖的差别,甚至可以说不是一个次元,不是能在一个平台上进行评判的程度。

    这个理论,完全是建立在长生种的概念上的【迟早】。

    若是真当用时间进行堆积,哪怕苏青安直接活上几百年,直达圣芙蕾雅学园诞生之后的时代,她都有理由怀疑无法恢复回最初的那个他。

    在这种极为糟糕的情况下,小苏竟然还被坏女人拐走了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待着不动了?

    可恶,怎么可以发生这种事情?

    这种微妙的状况也太怪了!

    苏青安不仅被回溯了生理年龄,还彻底失去了记忆与情感,这种状态下的他简直好骗到了一种境界。

    如果说当初被少年捡走的希儿是处于警惕心贼高的流浪猫,随时会炸毛咬人的那种类型。

    那现在的小苏完全就是随便让人撸的幼猫,谁给罐头就跟谁走。

    简直让待在意识海里的小羽毛警惕心直接拉满。

    为什么这么容易就穿上女装了?

    谈一次琴,就包一天饭,这种交易为什么可以达成啊?

    末那识这种层级的渲染,对于凡人来说,是真真比拟仙音都不为过了,用来换猪蹄、羊肉煲、泡椒鸡爪、东坡肉、桂花糕、龙凤酥、冰糕凉粉、椒盐牛肉什么的,明显很亏好吗?

    但凡苏暮汐能正常和目前的少年交流,估计他的耳畔处每天环绕的都将是类似的问话。

    直接将原本父亲和女儿的立场瞬间颠倒。

    可......由于目前的苏青安完全不产生情绪,偏偏又灵魂永恒常驻末那识了,导致没吃饱饭的小羽毛每天努力蹦跶都只能传递来些支离破碎的话语。

    而从唯独只有对李师师的评价完整的说出来了,这一个细节可以明显看出某枚羽毛对其的敌意颇深。

    李师师,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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