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大概是发生在十七年前的一些琐碎事。
老家,旧宅,上下共三层,三百多平米的大别野里。
厨房里飘着淡淡的蒸汽,灶炉上的火烧得正旺盛,小小的砂锅里边咕嘟咕嘟的正滚着汤汁,浓郁的香气弥漫着小楼,飘散四溢,却又司空见惯。
乡下人的生活,有的时候就是这般的枯燥,且无趣。
约莫在下午五点前后的时候。
宅子大铁门,被一位看上去大约是十七八岁年轻,面相稚嫩,个子不高的男生,推门进来。
一进屋,嗅到那一屋子的味道。
男生放下书包,略显无奈,进了厨房,寻了张毛巾湿了些水。这才将炉灶上的小砂锅,端了下来。
“又是鸡汤。”他摇头晃脑,有些埋怨。
刚埋怨出声,又略有些后怕的看了看客厅,似生怕被什么人听见似的。
好在客厅是空无一人的。
他松了口气,这才偏过头,在冰箱里边翻找。
除了半边鸡,还能找到几两牛肉,一些葱花,一些小米辣,还有点点姜丝。
…这些佐料,应该能炒一小份姜丝牛肉,正好可以解解馋。
他小心奕奕的把牛肉放会,又将砂锅端回到餐桌上。
家里似乎除了他,没别人了。
他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他轻叹着,收拾好餐桌,摆了几份餐具,这才拎过书包,缓缓上楼。
老屋虽有三层,但实际上住人的地方,也不过就是一二楼而已。
男孩转了一圈,主卧,次卧,都瞧不见人影。
最终他慢吞吞的推开了二楼角落的那间屋子。
门一打开,随后就听一声嘤咛。
男孩的目光,顿时落在了小床边上。
那是一个约莫只有几个月大小的婴儿孩童,皮肤很白,然而相貌属实谈不上好看。毕竟刚出生,五官还没长开,脸皱巴巴的。唯独是那一双眼睛,却是晶莹剔透,见而忘俗,清清爽爽的。
…这长大了,定是个美人胚子。
见这孩子孤零零的躺在那儿,边上连个看护的人都没有。
男孩不禁有些心疼,也有些小怨怒:“苏嫣然那个王八蛋!!”
便是孩子她妈,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因为肚子大了的缘故,这孩子她妈,早早就从高中辍学回来了。现在整天呆在家里无所事事,现在这儿,丢下孩子一人,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许是听见了动静。
原本还挺乖巧的娃娃,忽的哇了一声,哭了起来。
这年纪的小屁孩,同外界交流的方法,也就只有哭了。
惹得男孩一阵好哄,又抱又逗,又是冲奶粉换尿布的,折腾得够呛,才把这小屁孩,逗得转哭为笑。
真是造孽啊。
刚刚还在学校里边和老师一同学习树人先生的《纪念刘和珍君》呢。
结果一回到家。
他便已从一个学生,变成了一位父亲?
这身份之间的落差?未免也有些太夸张了吧!
男孩一边叹气,一边把小屁孩那脏兮兮的尿不湿丢进垃圾桶。满脑子的刘和珍君家庭作业,手上却抱着孩子,小声且温和的在哄。
他的十七岁,着实跟别的男生,有些不太一样。
好不容易料理好这毛孩子,自己却是早就已经饿得饥肠辘辘。
不放心把孩子一个人丢在楼上,又只得费劲,把她从楼上,抱了下来。
孩子已经六个多月大啦,不过还没取名字。她爷爷说取名这个事情咧,可不能草率。得等八字算好,再找个良辰吉日,才能把名字这事给落实。
所以这么些个时日来,也就一直是小名叫着。
倒也相安无事。
六点前后,家里还是没人回来。
孩子她奶奶留在冰箱上的字条,写着晚上得上晚自习,才能回家,让他别等,自己先吃。
他随手撕下。
用家里边的座机给孩子她爷爷拨了一通电话。
老爷子接过,小声且急促了回了句:“开会。”便挂掉了。
是喔。
老爷子还没退休,这会儿还是单位里的某个小领导。整天西装革履的,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去往开会的路上。
…真的是。
男孩叹了声气,看着桌上那已经凉了的鸡汤,以及自个儿刚刚炒好的姜丝牛肉片,略略有些走神。
虽然但是。
早就已经习惯了。
小孩坐在婴儿车里,正咿咿呀呀的乱叫,正是牙牙学语的年纪。
男孩笑了笑,把婴儿车推到餐桌旁,总之权当陪他吃饭了。
好在这会儿,小孩也已经不哭不闹了,很是安静,端端坐在婴儿车边上,正用她那清澈的眸,不停的打量着这个世界。
…也算没辣么寂寞了。
男孩眯了眯眼,伸了伸筷子,夹了一小片姜丝牛肉,放入嘴中,小口小口的咀嚼。
还是这种菜比较下饭一些。
男孩感慨。
虽是这几个月刚开始学习做饭,但男孩似乎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一小盘姜丝牛肉炒得油汪汪腻乎乎,酱汁一淋,特别下饭。
就连食量一直不大的男孩,这会儿也不禁多吃了小半碗。
“我的厨艺真是超级棒!”他抽了抽鼻子,相当满意,趁着家里没人,自吹自擂。
一旁的小屁孩,眨着眼瞧着,时不时发出意义不明的婴语,也不知道想表达些什么。
“你还不能吃。”男孩就笑,认真的看着她。又从一边取过小碗,装了一些牛奶,“你现在只能吃这个,所以你要快快长大喔?”
小屁孩听不懂,只得咿咿呀呀的抗议,拿着个小勺子不停的敲着碗,一张小脸腮帮子鼓得圆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气到了。
男孩就笑,笑得很开心。
一天学习的疲累,好似都因这小孩子的气鼓鼓脸,而一扫而空。
…
待吃完饭。
孩子她妈这才姗姗归家。
男孩正在厨房里洗着碗,听见动静,抬了抬头,一眼瞧见,便没个好声气:“还知道回来啊?去哪了?”
孩子她妈咧了咧嘴,脏兮兮的脸上,依旧还带着些些骄纵和傲气:“清水街那帮人过来找事,惹到我兄弟啦!!我不出面,他们真以为我小然哥不话事了!”
这一番话说的,倒是有些器宇轩昂的意味。
真的是。
把孩子都吓哭了。
男孩白了一眼,顿时放下了手中的活,忙不迭过来哄。
“…你干嘛啊你。”
孩子她妈略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一肚子豪气万丈的话,顿时被噎了回去。
“去洗碗。”男孩无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的好,一边哄着孩子,一边道:“鸡汤在保温壶里,牛肉还没冷,你装饭,自己吃就是了。”
孩子她妈喔了一声。
“鸡汤得喝,妈特意给你煮的。”男孩又叮嘱。
“…又是鸡汤啊。”孩子她妈哭丧着个脸。
“不喝,妈不会放过你的。”见她一脸抗拒,男孩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妈…家里边的老佛爷。
提起这位人物。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然哥,也一脸的无奈。
她拿过碗,盛了些饭,又看了看鸡汤,把主意打到了一边孩子她爸,那个清秀的小男孩身上。
“…要不,你帮我喝些。”
“…呃。”
“求你了,小然哥给你跪了!”孩子她妈拍了拍胸脯,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
“…顶多帮你喝一半。”孩子她爸无奈。
“一半也行。”于是孩子她妈,忙不迭的分好了半碗鸡汤。
怎么说呢,属实难熬哟。